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咬著西瓜,我從瓜皮啃到瓜肉,再用湯匙挖一塊最甜的瓜心,品嚐夏季。日頭赤炎炎。在路上走著走著,忽然被一顆顆大西瓜攔下來。「玉里西瓜,超甜!」紙牌子在烈陽下口茲口茲冒著煙,我立刻閃進水果攤,從一堆西瓜中尋尋覓覓──怎樣挑選大紅西瓜呢?那位黑亮的老農靠過來,一手hold住瓜尾,另一手輕擊西瓜腰部,澎澎澎!聲音清脆又微微震動,彷彿用力拍擊胸脯的男子漢──包甜ㄟ!給你掛保證啦!if (typeof(ONEAD) !== "undefined"){ONEAD.cmd = ONEAD.cmd || [];ONEAD.cmd.push(function(){ONEAD_slot('div-inread-ad', 'inread');});} 切開,熟成的瓜瓤應聲迸裂一道弧線,西瓜笑了。地上濺灑點點汁液,鮮紅的,燥熱空氣裡蒸散一股清香。波斯諺語說「正午僅有一剎那的時刻」,就像大西瓜只閃現最熱情的陽光中。我咬一口,整排牙齒把瓜肉切得碎碎,順著喉頭滑下,隱伏的甘甜像一道道晃漾的夏日波紋,一群小鯨豚低鳴著嬉遊過藍色海洋……。這幾年,花蓮西瓜挾著「瓜甜、味香、個頭大」,以高達14.5的甜度在全國闖出名號,越過中央山脈一路夯到縱貫線。農會的人笑著說,日照充足,河川沙礫無污染,水質純淨是祕訣;但關鍵更在於一般西瓜大約六分熟就趕著上市,而花蓮西瓜都八分熟才在夜間摘採,讓瓜身白天吸收的多餘水份回吐瓜葉,大幅催化了甜度,釋出半沙半水的口感。有一陣子,後山西瓜出門還在肚臍蓋上「花蓮」兩個字驗明正身呢。轉彎走進小巷,「金城冰果室」門口堆了滿滿的西瓜。「來坐啊!」阿嬤老闆娘親切招呼。冰果店日光燈有些黯淡,牆壁貼滿鮮艷的寶島水果月曆;很久以前,這是男生碰上女生的地方,彷彿總還有些甚麼在空氣裡流竄。老闆娘取來兩牙西瓜切成小片,放進果汁機,啟動後加入冰塊和糖攪拌,一會兒送上西瓜汁。摻了冰砂的西瓜汁像剛剛奔馳過,淌著汗水的小女孩的臉。我和朋友輕輕啜飲,聊著聊著,冰融掉了,味道淡了,西瓜汁變得好清涼。漫漫夏日,小城的冰果室是一座小噴泉,噴著紅色的夢。夢境一路延伸,我讀到了羅青的詩〈吃西瓜的六種方法〉:第五種,西瓜的血統。第四種,西瓜的籍貫。第三種,西瓜的哲學。第二種,西瓜的版圖。第一種,吃了再說。明明說有六種方法,可是怎麼看都只有五種。悶熱的午後,我把它從第五種讀到第一種,又倒著讀回去,「如果我們敲破了一個西瓜/那純粹是為了,嫉妒/敲破西瓜就等於敲碎一個圓圓的夜……」咬著西瓜,我從瓜皮啃到瓜肉,再用湯匙挖一塊最甜的瓜心,品嚐夏季;原來,作者說明〈吃西瓜的六種方法〉是寫詩的方法,也是生活的方法,做人的方法。方法有千萬種,各人有各人的,千變萬化不可勝數……。」當創作飄出自己的體味,我的「第0種,西瓜的微笑」或「第六種,西瓜的冒險」汩汩湧現,〈吃西瓜的六種方法〉就達陣了。那一天,開車經過吉安,看到路邊一位西瓜姑娘。她被一堆西瓜圈起來,靠坐電線桿,太陽烤得紅裡泛黑的臉龐望向天際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一天天過去,她的身體逐漸圓潤、鼓脹,好像有一顆西瓜跳進她的肚子,在母土幽黑的沃壤中噴發神祕力量,野心勃勃,深不可測,日日夜夜向全世界挺進。每次經過,我停車買一買西瓜或搖下車窗對她招招手。夕陽滾落中央山脈,她輕撫腹中的胎音微笑著,變成了西瓜媽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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